大禹殿上

那一晚，我彻夜难眠。

我躺在床上翻来翻去足足两三个小时，还是在思索一个难
以解答的问题。它令我的心情变得复杂、矛盾。这个难题
源自一个已没有人可以辩证的谣言。那时，它又再传开了
。它困扰着我们上下数百人，人心惶惶。因为这样，我没
有他法，唯有回去求证。经过近两个星期的路程，我已来
到山脚。眼见天黑了，所以就留宿于客栈。第二天一早，
我就会回去久违的老地方，人称大禹殿。

多年以来，都流传着这一个谣言。

谣言如是说：大禹殿里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听说，它
是其中一位钜子离开人世前的遗言。有人说，它并不存在
。也有人说，它的确存在，但已被人毁掉了。有人说，它
并不是什么遗言，只是一般钜子留给众弟子的训示。更有
人说，他留下的其实是藏宝图。而我，并不在意如果它是
一段训示，或者是一幅藏宝图。令我担心的是，它可能是
一个足以“绝墨者于世”的重大秘密。

身为墨者，我不希望它是真的。

脑海里不断地在思索，一段又一段的前程往事浮现了。我
回想当年我们上下数百墨者聚首在大禹殿上，那是何等壮
观啊！那是难得一次的大聚会，要好几年才有这么一次。
在殿上，每一位墨者轮流上台大声演说。有的与大家分享
如何在被侵略国里协助当地人民对抗侵略军；有的述说如
何在遥远的国度帮助受难的灾民；有的却呼吁我们墨家需
要改革，废除不符合现时的条规，同时加入新条规，务求
达到与时并进...

不知不觉中，天亮了。随便清洗一番之后，匆匆办妥退房
手续就赶上山了。一路上，我的心绪不宁，感觉到像是一
场浩劫即将发生似的。心跳加速，开始紧张起来。就在我
刚刚踏上通往大殿的千级梯时，我听见大殿里的大钟被敲
响了！

“当！... 当！... 当！”

这是墨者求救的信号！我记得钜子曾经说过，上一次大钟
声响起，已是三百多年前的事。这一次再响起，大禹殿一
定发生大事！我马上拔出剑，加快脚步冲上去。来到离大
殿只有百余级时，我开始听到一阵阵的厮杀声了。

我知道我来迟了。

来到大殿，三百年前的那一场浩劫再一次呈现在眼前，与
钜子当年所说一模一样。满地都是墨者的尸体，敌人除了
攻击墨者，还四处纵火。还有一部分的墨者在抵抗着，那
敲打大钟的墨者已多处受伤。但他还拼命地继续敲打，这
时候我才明白他是在示意迟来的墨者不要回来。

我也加入战围，拼命地与敌人搏斗。同时，我边打边走，
不停地叫喊钜子，希望他还没有牺牲。搜索了大部分的房
间后，我终于在其中一间房间发现了钜子。我一箭步上前
去，扶起躺在血泊中的他。

他醒了过来，捉住我的手，轻声地说：“你不应该回来”
。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钜子，发生了什么事？”“这
是一场阴谋... 刻意散播谣言的敌人，处心积累部署这一
场偷袭... 多年来，他们的细作已渗透在我们众墨者当中
... ”这时的我才明白，为什么大殿上攻击墨者的一部分
人的面孔，似曾相识。

钜子吸了一口气，眼睛睁大，用尽力气说出了那一个秘密
，“所谓秘密其实是一段遗言”我听了后激动地打断了他
的话“什么？这遗言的确存在？”“对... 但敌人就利用
它来动摇众墨者的心... 敌人利用我们渴望想知道究竟遗
言是什么... 来把我们全部引回来大殿... 好让他们内应
外合把我们消灭... ”

他再吸一口气，继续说“遗言是：墨子说... 不在殿上，
在天地间... 啊！”他的手松开，闭上了眼“钜子！”我
大声叫他，他已离开了...

那一天，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墨者。

我与一小部分墨者成功突围，逃下山。我们清楚知道，敌
人掌握了我们的身份，一定还会继续追杀我们。我们简单
地交待了一些事，就分开了。从此以后，我们就个别隐居
起来。而大禹殿，最后被熊熊大火烧毁了。

多年后，钜子的那一段话，偶尔还会在耳中响起。他隐约
在说，“不在殿上，而在天地间。”

而我却认为祖师的教诲不在大殿上，而是在心里。

布鲁士
2009.8.8